文／地瓜
在路上，“大夹道”已经完全变了模样，开放式的集市盖起了大棚，成了规范点的农贸市场。哟——这招牌上咋写着“知青巷”，隐约听长辈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，并不知道是这里，看来我还是很年轻的嘛，我就只知道这是“大夹道”！
从小就喜欢陪着家里老爷子买菜，尤其是到潢师那边的水产市场看鲜鱼活虾。中山门大下坡的台阶西侧也有很水产小贩，但都是下午才出摊。下午的时间较长，有时为了表达诉求，我会赖着不走到处看，老爷子也不点破，只要说：“去买两条‘格丫’吧。”我必定马上应道：“好啊，好啊！”
宝剑之于英雄，佳酿之于酒鬼，美食之于吃货……其实是一样、一样的。英雄不在年少，英雄不论出处，吃货嘛，也是一样、一样的。
汪曾祺先生的散文是唯一能让我百读不厌的文章。他老家在江苏高邮，在写到家乡的吃食时提到一种昂嗤鱼，学名叫做黄颡鱼。看着描述心下不由疑惑，于是小心考究了一下，还真是潢川人眼里的“格丫”，看来是全国人民共分享的节奏呀。
以前这鱼是上不了台面的，小龙虾、泥鳅、“腰皮子”……待遇也差不多。只有四大家鱼才是高大上。但上不了台面不代表不好吃，对于吃货来说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，除此之外就是便宜、便宜、很便宜。上高中那会，周末晨跑遇到小龙虾就会买点，六毛钱一斤，一块五买两斤半，称完还能找补两三只。一块五这点钱在当时顶多只能买一份不算丰盛的早餐。
早上七点左右回家，从屋里拿个大盆，再寻摸一个破牙刷就开始了清洗工作。两斤半小龙虾不多，只够我一个人的分量，但真正清洗、拾掇干净要一直忙活到中午十一点。现在夜市上小龙虾颇受欢迎，要是洁净度能达到我的标准，一盆小龙虾卖给顾客，不算物料什么的，光人工就得赔死。头是肯定不要的，钳子大点的才留着，小点的也扔，不然忙活到十二点也吃不到嘴里去。
到厨房后就是非常重要的腌制环节了——葱、姜、盐、料酒、酱油、五香粉、味精、胡椒这都是必须的。因为潢川人的厨房没有使用料酒的习惯，很多时候我都得上街再去买。其他一些诸如八角、花椒之类的，家里有就放点，没有就算了。我不过是个业余吃货，不是跑男。
等到家里人的菜都做上桌了，吃上了，我才会最后做我自己的菜。这东西也就我自己吃，爹妈从来不会捧场，我哥也得百般相劝才能吃一两只。
大火把油烧沸，葱段、姜片还有大把的干辣椒在油里一爆，然后直接将小龙虾倒进去，翻炒几下再加点水，焖一会就好。出锅以后，看着一盆红通通的虾球……那满心欢喜的感觉，至今想起都忍不住食指大动。
泥鳅的价格也很贱，家里人知道我爱吃，每次都是买个好几斤。拾掇这个东西要用剪刀，老妈是不会让我操作的。收拾完毕，调一盆面浆，多少加点盐，把泥鳅往面盆里一放然后放到油锅里炸到微黄就可以出锅了。
这样做成的半成品，刚出锅的时候也是可以直接吃的，形容只三个字：鲜、香、嫩。炸老了就不行了，因为泥鳅身窄、肉厚，不适合这个吃法。只有油炸小猫鱼才适合炸老点，吃起来是焦、香、脆。炸河虾？以前家里还真很少吃炸河虾，都是做成糖醋虾仁上碟，吃河虾是不要壳的。现在想想还真是觉得浪费，不过现在就是想吃也难，现在市面上的河虾普遍没那么大了，可以论斤卖的根本见不到，就算小点的不跟贩子提前预约也很难买到。
半成品的泥鳅会冻在冰箱里。老妈不忙的时候，早上拿出一盘的分量解冻，中午的时候红焖上盘。忙的时候就简单了，从冰箱里拿出来，放到微波盒里，加水、葱、姜、盐、酱油、胡椒、味精，再挑些红油辣子加起去，然后盖上盖子在微波炉里转五分钟就好，一样的喷香好吃。
“腰皮子”，也叫白条鱼，学名翘嘴红鲌，长江中下游分布很广的鱼类。这种鱼，小了炸着吃好吃；再大点长度有一根筷子左右，是最好吃的，肉质更嫩；有时水库里会网上来超大的“腰皮子”，肉质略差但也属水产佳品。吃了二、三十年，不烦。
螃蟹，以前几乎没人吃这玩意儿的，就是孩子们的玩意儿。跃进路的街头偶尔有人会叫卖，按个卖，大点的一毛，小点的几分。至于那谁谁谁被螃蟹夹到手了，放一只在女生文具盒里的这些旧事，都是儿时的大乐趣。有次外地的姨探亲回来，直接将街头叫卖的螃蟹包圆了，回家说，老家螃蟹真便宜啊，我那里这东西老贵了。可做出来不是那么回事，本地的螃蟹太消瘦了，没蟹黄肉还少……不过姨还是美美的把之全部消灭了。
现在，这些以前很不起眼的水产，在价格上已经将四大家鱼甩出几条街了。
……
一进“大夹道”，第一家是卖鸡鸭禽类的摊位，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妇。老早他们是不做这种营生的。二十年前，他们在这“大夹道”一进去的位置开了一家早餐店，主营鱼丸汤和包子。
经常可以看到店主成麻袋的买鲢鱼以及鳙鱼。当然这肯定是店主找鱼贩预定的，因为这两种鱼只有大的才能买上价，小一些的即便价格很低也很少有家庭顾客买，做鱼丸汤用这种小点的鱼足矣，不过就是多费点事而已。
鱼丸好吃不好吃，制作手法和调味虽然关键，但根本还是得看兑得鱼肉分量到位不到位。鱼肉不需要剔得很干净，只需将鱼背、鱼肚的大块肉剔下即可。鱼头、鱼尾、中段脊骨剁成段裹面油炸后做成“酥鱼”备用。
这家的鱼丸汤真没话说，汤里没其他东西，就是两样：一种是鱼丸，一种是酥鱼。鱼丸汤的底汤也得用猪头骨熬制的高汤，不然口味肯定不行。用了猪头骨自然还会有拆骨肉，需要的顾客可以加钱添加，不是必须的。
大早上的来一碗鱼丸汤，点些许醋，喝着这小酸汤再随便就点干的，别提多舒坦了。我是不太喜欢“酥鱼”的，骨多肉少，早上吃饭又赶时间，哪有那工夫细嚼慢咽。后来就直接跟老板说不要“酥鱼”，店主也没说什么，不要酥鱼就给多加点鱼丸吧，不然一碗汤盛出来就没什么内容了。这样的顾客一多，店主最后也是急了，最后不给这个弄法了。可总还有那么一些不会吃鱼的人是不要的……或许是店主觉得卖鸡、鸭更赚钱；或许店主是因为面对无法把控的成本，带着降低不降低质量的纠结而给自己的良心带来了拷问，这些都无法知道答案，我只知道结果是真的转行了。
那时，鱼丸汤店铺紧挨着的是两兄弟的早餐摊位。那时也分不清谁是老大，谁是老二，为了表述顺畅，就干脆把烫热干面的称呼为老大吧。老大烫面，老二做滑肉汤，注意是滑肉汤不是胡辣汤。胡辣汤说是肉汤，其实没多少肉的，吃着全是粉子疙瘩，滑肉汤是可以看到整片肉的。
有很多时候，我是要一碗鱼丸汤再要一碗热干面。付钱的时候，不管给老大还是老二都可以，因为两兄弟收了钱是统一放在一个钱盒子里。老二的汤其实也很不错，那时只是个穷学生而已，感觉卖得太贵了。
生意的事儿是最难掰扯的，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，两兄弟分家了，甚至唱起来对台戏——老大烫热干面的同时又卖起了豆腐脑；老二的汤里可以下方便面，都各自形成了完整的干、稀早餐搭配结构。这时，收钱的事儿，也是各收各的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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