假如杨柳蓦然消失
春江水暖鸭先知,春来嫩黄柳自知。马穿杨柳嘶,人倚秋千笑。探莺花总教春醉倒。甫至仲春,小巷杨花柳絮飘扬如雪。梨花落后清明,日长飞絮轻。
风起杨花愁煞人,行人常抱怨絮如粉尘,一路走来,费絮撩人,沾头发牵衣袖,人亦不胜其烦。絮却不解人意,兴高采烈腾空而起,随春风上下飞舞,在东风中徜徉着,不知疲倦地飞过飘过朱门,俯瞰落庭院,又乘风飞向田野。
漫天飞舞的轻絮,遭人厌。有人提议伐尽一街所有的柳和杨树,改种雄杨或无絮乔木,一样能遮阴蔽日,绿化环境。
假如杨柳蓦然消失,文学百花苑里斑斓色彩就会陡然失色,灿烂的文字也苍白无力。古人灞桥折柳送别的情景何以向后人说解,灞桥揖别的生死离别将无从感怀。
假如杨柳蓦然消失,我们如何去阐教柳咏的《雨霖铃·寒蝉凄切》,“杨柳岸,晓风残月。此去经年,应是良辰好景虚设。便纵有千种风情,更与何人说?”没有了高柳藏蝉,栩栩如生的场景该怎么描述,缠绵悱恻,凄婉动人的真情实感就无法触景生情。
假如杨柳蓦然消失,《诗经》中“昔我住矣,杨柳依依,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”这字字珠巩的诗句将成为意想。没见过万条垂下绿丝绦的柳丝,依依二字怎么去理解,又当如何在无限感慨之中吟诵这些句子。
假如杨柳蓦然消失,王维的这首家喻户晓的诗:“渭城朝雨浥轻尘,客舍青青柳色新。劝君更饮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。”怎么会有孟春初见嫩绿的惊喜,那清新的柳色,究竟是什么颜色,后人该如何形容呢,又何以撩起离别的愁情呢?
假如杨柳蓦然消失,东晋才女谢道韫的“未若柳絮因风起”的在名垂千古的名句将随柳絮的消失而被淡忘,裙钗不让须眉的故事亦将黯然失色。
假如杨柳蓦然消失,那么我们读到苏轼的《水龙吟·次韵章质夫杨花词》下阙“不恨此花飞尽,恨西园、落红难缀。晓来雨过,遗踪何在,一池萍碎。春色三分,二分尘土,一分流水。细看来,不是杨花,点点是离人泪。”没有飞絮杨花,就失去了词人寄寓的实体。贬谪之人往往都以秋之梧叶、无根漂萍和春之花絮比喻仕途失意,羁旅异乡的自己,才能理解飞絮飘入池中,化成一池浮萍。春色姿容分三份,其中的二份化作了尘土,一份坠入流水了无踪影。细看来那全不是杨花啊,是那离人晶莹的眼泪啊。
王国维看到飞扬的花絮,写出《采桑子.高城鼓动兰釭灺》,“人生只似风前絮,欢也零星。悲也零星。都作连江点点萍。”他把人生比着那飘飞在空中的柳絮,随风上下零星,沉沉浮浮,藏用无常,进进退退,得志抑或失落,只不过是时间长河滚滚波涛中的一滴水而已,芸芸众生,又有什么会流传千古呢?最终,化作江面上的点点浮萍罢了。
落花飞絮,景中有情,为我们生活平添了多少诗情画意,为展卷研读古诗宋词提供生动美丽的现实景致,人要包容大度,接纳它的小调皮,就把它权当着人间四月天那一场春天故事的精彩花絮吧。
叹来年春花草香,泥融燕飞时候,欲行踏春折柳事,出郊驱车三十里,看那碧玉妆成一树高的万条丝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