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情万种母亲河
肖建杰
我在《花乡》上看了不少写小潢河的文章，不禁勾起我的童心，决定把藏在心中久远的画卷，展示在生于斯长于斯的乡亲—— —尤其是年轻一代的面前。虽然文笔拙劣， 但愿能复原小潢河的昔日风貌。
夹在两岸高楼中间的我们的母亲河，不少文章和诗歌在啊啊地赞叹着。他们多半是年轻族，为了把文章和诗写得美一些，对着混浊的河水发出碧波荡漾的感叹来。如果你让他下到河里咕嘟咕嘟喝一阵他们赞美的河水，打死他他也不干。为什么？因为他知道那水是万万喝不得的，写出来的东西只是文字游戏罢了。这就是文章的悲哀。但她当年确实美，就像个青春少妇，风情万种，美得让人心跳。如果你出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或者更早些，对我这种形容决无异议。
她的魅力无法抗拒。我的童年一直沉醉在她的怀抱里。
那时的小潢河就像个爱美的女人，衣著虽然朴实无华，总是干干净净，周周正正，从没有看到过她邋里邋遢，就是洪水突袭破坏了她的玉容，水一下去，她那妩媚的倩影又展现在人们的面前。
从镇潢桥往东走不远，就是郊野。河的两岸长满了爬藤草，那草根扎在沙土里，青丝丝成片，给小潢河镶上了碧绿的裙边。你坐在上面比坐在绿毯上还干净舒服。那时没有青年人出去谈恋爱，要是有人谈恋爱，用不着带手帕或报纸垫屁股，坐在上面，躺在上面，打一个滚，身上也沾不上一星土。繁茂的青草是牛羊的美食。雪白的羊儿愉快地吃着爽口的爬藤草，时不时还咩咩叫两声，召唤顽皮地跑远的孩子回来。牛们吃起来“声情并茂”，“苦吃苦吃”大口往嘴里卷，你在旁边看着，那个香甜呀！你的舌头也不由得像牛一样在嘴里只打转。
仅就县城而言，小潢河的最大功绩还是她满足了百姓生活用水。那时的河水让如今的自来水也自惭形秽。不仅清清亮亮，还带着丝丝的甜味。除了少数离河远的人吃井水外，南北二城大多数的人都吃河水。还有就是洗衣服洗菜。傍晚，女人们提一大筐衣服来到河里，宽阔而又干净的水面，她们可以甩开膀子，揉地揉、搓地搓、捶地捶，捣衣声此起彼伏。在家里展不开的大被单，在这里一甩像翅膀一样张开，让流动的河水冲得干干净净。衣服洗好了，爱干净的女人往往把头发打开，披散着青丝般的秀发，痛痛快快把头浸在水里，直到头皮洗得白生生。洗衣女那浸泡在水里的肥嫩嫩的白腿，引逗得小鱼摇头摆尾来亲热，那些小嘴虽咬不破皮肉，却啃得人痒痒的，常常弄得洗衣女格格的笑声飘落在悠悠东去的河面上。斜阳里，河水金灿灿，不禁让你联想到范仲淹的“浮光耀金”和李清照的“落日熔金”的绝世佳句。在落日余辉中的洗衣女就成了小城的一道风景。
镇潢桥下还有大人小孩都看不够的鱼鹰捕鱼。常常从上游突然下来一帮鹰船，娴熟的捕鱼人脚踏着摇摇晃晃的双排船，手中的长棍驱赶着鱼鹰，嘴里还不停地吆喝，间或手里的棍啪啪地拍击着水，鹰们一钻出水，被棍一赶又扎进水里追赶惊慌失措的鱼群。每逢这场景，桥上大人小孩都趴在桥栏上不眨眼地往下看。特别是鹰捉住了鱼，鱼人用棍一挑，捏着鹰脖子把鱼吐出来，桥上的人们总发出愉快的呵呵笑声。
小潢河出了城蜿蜒东去，蛇行百余里，流入淮河。小潢河的景色用杜甫那句 “渚清沙白鸟飞回”的诗句形容是再恰当不过了。河沙总是那样白，水总是那样清。白鹭在天上盘旋，突然双翅一收，头下脚上，如箭离弦，冲起一朵水花；又一仰头，凌空而起，嘴里一条小鱼在阳光里泛着银色的光泽。吃饱了的鸟儿们落在远处的沙滩上。两条又红又长的细腿像哲学家一样悠闲地踱着步子……
一到夏天，我不知道还有谁像我一样和小潢河难解难分。我们的母亲河啊即使在涸水季节，苗条成一湾细流，也深及腰。一到下午，我必须下河洗澡。骄阳似火，沙粒上简直能烫熟鸡蛋，我赤着脚飞快地跑过细软而灼人的沙滩，迫不及待地冲向那婉转的细流，扑通一声扎进清凉的河水中，那种快感真有点像一下投入到情人的怀抱。我只把鼻子眼睛露在水上，其余都浸泡在水中。水外能把人热死，水里能把人舒服死。躺在水中，小鱼们不约而同地围拢来跟你逗趣，咬你的屁股，咬你胳膊，咬你的脚，痒酥酥的；你把它们赶走了，转脸又围了上来。我常常一动不动，观察它们的敏捷，优雅。后来上了中学，读到柳宗元的小石潭记：“潭中鱼可百许头，皆若空游无所依，日光下澈，影布石上，佁然不动；俶而远逝，往来翕忽，似与游者相乐”，不禁拍案叫绝。他那绘影绘声，维妙维肖的生花妙笔，不言水清，而潭水清冽怡人跃然纸上，令人心驰神往。我不禁联想起小潢河，那些水中嬉戏的鱼儿，那情景和小石潭何其相似乃尔。要知道小石潭是在人迹罕至的山中，而小潢河在人口繁盛的平原呀！可见当时我们的家乡生态是多么美好。小潢河啊，不仅养育了我们，还给我们带来无穷雅趣。
我亲爱的母亲河，是什么原因让你风情不再？斜阳里，再见不到那欢声笑语的洗衣女，桥下面再也看不到荡悠悠的捕鱼船，清波不再有，白鹭无处寻，像小石潭一样怡情动性的小潢河呀，因为您而让我童年变得富有诗意的母亲河啊……
（作者单位： 潢川县供销合作社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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