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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光州漫忆:三个回忆片段中的王实味

  • xiaofeng028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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光州漫忆:三个回忆片段中的王实味

 



王实味是一个悲剧人物,但他却是中国近代史、党史都绕不开的人物。他自认是“忠孝难两全”的孝子,他从1923年秋考取设在开封的河南省留学欧美预备学校,在这豫南小城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起,就一直是家乡的骄傲。

一直想写一篇有关王实味的《光州漫忆》,但却无从下笔。写他的人很多,材料倒是不缺,有关他的资料可以说是车载斗量。2016年,潢川县政协纪念他诞辰110周年,编辑出版了上下两册,接近六十七万字的《凋零的野百合花》一书,潢川县文联也同期推出《花乡》王实味特辑。面对这么多材料,反而让我不知该从什么方位去把握或者去作为重点了。面对这么多的材料,我却一直很喜欢其中的三篇。那为什么不与朋友们来分享呢?

这三个回忆片段中的王实味,离我们很远,却又很近……




1921年夏,王实味初中毕业,投报开封“预校”,并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为第四届英语科新生。是“预校”举办十年间,潢川唯一被录取的,在这豫南小城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。

王实味在学校勤奋读书,因为很少参与学校的文艺活动,被同学送绰号“老先儿派”。不幸的是,1923年3月,河南省立留学欧美预备学校停办,王实味原定五年制的学业,戛然而止。同年4月,在河南邮政管理局招考邮务生考试中,王实味以第一名被录取,随后被分在驻马店邮局担任挂号处工作。在这时,他认识了同龄人,河南舞阳县人孟昭瓒。孟昭瓒民国年间曾任河南省政府财政厅长,1949年去了台湾。孟后来以《往事·故人——我和王实味》为题,回忆了他在20年代与王实味在南京的一段“月夜长谈”:


南京同住月夜长谈



……有一天是中秋节,天气晴朗,他忽的向我提议说:“叔玉哥,我俩今晚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赏月好么?借着赏月我俩也可以作一次畅谈!”我紧跟着说:“很好!我建议提早吃晚饭,饭后我们从汉西门上城墙,沿着城墙散步,向南行一直走到南门。”因为以前我和几个同学星期天这样的走过,城墙上的道路很宽阔、平坦,城外可以看到乡野的风景,城内在夜间可以看到万家灯火,加上一轮明月,非常的美丽,路程约两小时,他很同意,我俩就准时前往。

王实味(这时候所改用的笔名)和我,虽然不敢说是少有大志,可以说都是自命不凡,因为我们所谈的都是国家大事,登上城墙,欣赏一些风景之后,他首先开口讲:

“现在中国的问题在土地,象我们潢川、商城、光山等南五县的地方,绝大部分都是佃农,也可以说是农奴。因为他们对于地方,应服一切的劳役。地主们遇婚丧事故,他们必须任听呼唤,而且每年4节,又必须送重礼。但是他们平时的收入,仅可糊口,象这种情形公平么?这种制度还应当存在么?”

“在我们舞阳县一带,这个问题,并不严重,因为多半是自耕农,不过贫富不均的滋味,我是尝过的。有一年往县城上高等小学的时候,我的堂兄带了5块银元,我父亲仅仅给我500个制钱(当时制钱是铜铸的,圆形,中间有一个方孔,可以用麻绳把它穿起来,500文为一个单位,一块银元可以换3000个制钱,也称之3吊)。仅仅够3天的伙食,当时我哭着向父要钱,都是婉言拒绝。这时候我心里是多么难过!现在我体会到当时父亲心里的辛酸滋味。”我附和着说。

“帝国主义也需要打倒!”他接着说:“因为现在帝国主义在中国,是明争暗斗的,争夺我们的土地和资源,若不打倒,将来可能会遭到瓜分之祸!”

“邮务局的情形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,假若中国政府的各机关都象邮局一样,我们还有抬头的日子么?”我插嘴说。

接着我又说:“中国的军阀也得打倒!军阀们只知道争权夺利,军队纪律败坏不堪,兵匪不分。像我们家乡一带,终天是派款派粮,十室十空。记得有一次我往开封上学的时候,从京汉铁路郾城站上火车,三等车上是长凳子座位,有一个头戴金边帽的军官,一个人躺在长凳上,占了五六个人的位置,很多人因为没有座位,都在站着。我看到这位军官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空隙,我就在那里坐下。不知道怎么的撞到他,他就猛烈地照我的身上连踢两下,我当时据理力争地说:‘你一个人怎么能占几个人的位置?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解下皮带向我打,幸亏有一个老者拦住说:‘老总!看他还是一个小孩子,不懂事理,不要和他一般见识!’这才幸免于难!”

“军阀的祸国殃民,真是可恶之极!”他跟着我说:“在留美学校法文班里,我有一个同学郭某,沁阳人,到开封上学的时候,途中住在一个客栈,忽然来了一个军官,带着几个马弁(即卫兵,是当时的名词),要他让出房间来,他不肯,结果这个军官叫他的马弁把他的行李摔出去,并且遭到一顿毒打;到开封之后,他愈想愈愤慨!最后决定退学,往广州考黄埔军校去了!”

这时候正是皓月当空,清风徐来,从城垛上向外看,可以看到白色茫茫,很宁静的乡野景象。在城内虽然是灯火辉煌,但是闹区离城墙尚远,所以噪杂的声音,仅是隐隐约约地听到。在城墙上充耳所听见的,就是秋虫在叫,好像是我俩的谈话,引起了它们的共鸣,而附和我们的意见。

政治思想所见不同



我们的谈话顿了一个时刻,因为这时候的中秋夜景,实在太美丽,不欣赏太可惜了!但是,实味好象是唯恐所谈的话题中断,所以随后又说:

“刚才谈到中国的病患,不过是几个大的例子,实际上问题太多了!不是仅凭你我两个人奋斗的力量就可以达到的。我的意见是必须有一个组织,而且是现成的组织,因为由我俩发起组织,新起炉灶,时间已来不及了!”我听到这话之后,也是迫不及待地问他:“这个组织必须是个大组织,大的组织就是政党。现在的政党有国民党、共产党,你以为应参加哪个政党?”

“毫无疑问的是中国共产党。”他很坚定地回答我。“因为共产党是国际性的,现在的策略是,打倒帝国主义,消灭资本主义,用阶级斗争的方法,消除贫富阶级,并且土地国有,地主阶级也就不能存在,它的目的是无国界、无种族的差别,肤色的轻视,各尽所能,各取所需,这种世界,还不是我们应当追求的目标么?”

“你说的就是中山先生所说的大同世界,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达到,可能几百年,也可能永远达不到!我的意见是做任何一件事,必须有步骤,登高自卑,行远自迩,欲速则不达,所以我很赞成中山先生的由军政、训政、而宪政,把中国建立成民主自由、富强康乐的国家之后,再和其他国家携手走向世界大同之路,中国现在是一个病夫,即贫又弱,如何可能跟人家携手谈平等?况且,一个国家要想领导世界,都有他号召的方法,象英、美、法诸国,所谈的都是自由、民主、平等、博爱,骨子里还不是帝国主义?苏俄现在是这样号召,将来如何能保证它不走向新型的帝国主义?”我含有反驳意思的回答。

“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,就是共产主义!”他继续辩论着说:“中山先生为什么让共产党参加国民党?为什么请鲍罗庭先生作顾问,采用共产党的方法,改组国民党,国民党的改组完全是抄袭共产党,不过是学的不彻底,而且中山先生遗嘱上所说的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,所指的就是俄国。”

“中山先生虽然说过民主主义就是共产主义,不过,我读过三民主义的全书,前后对照,绝不相同。而且容共与参加共产党不同,中山先生若是赞成共产党,为何不将国民党改为中国共产党,而他担任主席?中国所有的政治家,我最佩服的就是中山先生,他有学问、见解、魄力,而且有计划、不自私、不争权夺利。他若有权利的观念,为什么民初把总统的位置,一句话让给袁世凯?所以我想中山先生领导的党是正路。”我继续地解释。

“话扯得太远了!”他接着说:“总而言之,我相信人类完全是经济环境的产物,经济环境(物质)叫你捏成圆的,你就是圆的,叫你捏成扁的,你就是扁的。其他都谈不到!”

“衣食足然后知荣辱,物质条件当然是很重要的!”我附和着说:“不过精神方面,也很重要,人与人之间,只知道讲物质上的利害,其结果,真如孟子所说:‘上下交争利而国危矣!’”

他最后说:“叔玉哥!你的思想上有一个阴影,所以我说的话,你不能完全同意。不过,有一句话,我想你不会反对的,就是我们为真理,应当努力奋斗,牺牲一切地追求它!”

谈到这里,我们已经走到南门,时间已经很晚了,赶紧下城雇黄包车回家。从此以后实味、梁夔和我,每天仍然是谈笑自若,经济上仍然不分,很快乐地过着。不过唯一不同的就是不再谈政治。

……

不久,我到英国去留学,音信从此断绝。

道不同不相为谋,王实味与孟昭瓒这对好朋友“音信从此断绝”,绝无悬念。这可以说从南京城墙上月夜的谈话中就已经明确了。



1925年夏,王实味攒了一笔钱后,从邮局辞职,被北京大学文学院预科录取。1926年1月,王实味在北大党支部干事、河南老乡陈其昌介绍下,加入中国共产党。同年认识了当年由湖南考入北大文科预科的李芬。1927年春,北大党支部书记段纯粗暴地批评了王实味对李芬的追求。随后不顾白色恐怖,召集联席会,专门解决所谓王实味恋爱事件。会上,段纯、陈其昌、王凡西等与会人员均做发言,大家程度不同的批评了王实味,但都不支持段纯书记的“卑鄙动机论”、反对把王实味开除或给以严重警告。会上王实味亦接受了党组织的批评和意见,表示不再写信追求李芬。同年因积蓄的学费用尽,家庭又无力资助,迫使王实味离开北大,到了南京谋职。1929年春,在南京的北大同学曹孟君家与刘莹再次相遇,二人开始恋爱。

刘莹在王实味冤案平反后,深情地写下了《沉痛的诉说 无限的思念》一文。这为我们今天,了解青年时代的王实味留下了宝贵的资料。


这次在孟君家里我见到了也在她家作客的实味。孟君说:“王实味在北大时虽遭段纯打击,但他始终是一心向着共产党的,他是一个有正义感的青年。”

……因该校停办,他又再次失学。为了挣钱上大学,只好去驻马店邮局投考邮务员,幸被录取。在驻马店邮局工作了一年,节衣缩食每月存20元在邮局。他每月只有30元工资,还要寄4元汇父亲,剩下的6元才是自己的生活费。当然他父亲不要他寄钱去,但他总是按月寄去。实味自幼孝敬双亲,对同胞手足十分友爱,在做人的道德上,他受父亲的影响很深。

……我与实味进行了笫一次谈话。我们谈了很多:谈到李芬的牺牲时,他的目光骤然变了,好像有一团火在燃烧。他说听到李芬被害的消息,心中无比悲愤。一方面痛失一位心中十分崇拜的好同志,另一方面又切齿愤恨国民党的残暴,恨不得亲自去跟他们拼,恨不得马上找到党组织,为烈士报仇。但是心中又有矛盾,老父和一家人的生活太艰难,只想先挣一笔钱寄给父亲养老,以尽儿子的义务,然后就可以一心一意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献给革命。

……有一次实味刚得到了30元钱稿费,回到家里马上派用场,拿出一些钱催我马上去买柴、米、油、盐等生活必需品,等我走后他就去还房东的租金。因为他觉得交房租用不了多长时间,所以离家时没有锁门。可是交完租金后回到家推开房门一看,他愣住了,只见屋内有一个人拿若箱子正准备往外走,大白天竟敢行窃!实味气极了,怒目而视地将这个人拦住了。只见这人“扑通”一声跪在地下,他说自己是实在没有办法才被迫做这种事,是头一回行窃。他是个修鞋的,生意不好,不巧儿子又生了重病,无钱求医,才出此下策。、实味心想你骗我是不行的,于是跟着这人一起去他家中核实情况。果然看见一个孩子躺在床上高烧不退,病得很痛苦。孩子的妈妈在哭泣。家中破破烂烂的,情况很是凄凉。实味心中的气愤此时荡然无存,只觉得这一家也实在可怜。便倾囊将口袋里剩下的10多元钱全给了这个鞋匠,让赶快救孩子,并嘱咐他要带孩子去红十字医院,因为若进一般医院,这点钱是不够的。

……由于从东北回来时攒了一些钱,再加上译书所得的稿费,到1932年夏天我们已有存款450多元(银元)。于是实味决定回河南老家一趟,将这笔钱送给父亲作养老费,以了却自己的夙愿,以便此后一心为党工作。

……“七·七事变”后,抗日救亡的热浪席卷全国,我和实味一致认为我们应马上到延安去。延安是我们久已向往的地方,那里是革命的大熔炉,是抗战的策源地。当时我确实是心潮澎湃、激动不已。现在想来,实味也许还有另一种心情,他急于去延安可能是组织上安排的。

当我们决定尽快去延安时,我自己又遇到了难题,因为我又怀孕了。有一个孕妇和两个孩子,这一家人怎么到得了延安?于是我要打胎。吃了两付药都不见效,我们着急了。商量的结果,决定让实味先去延安,而我则暂回娘家,在长沙设法住院或手术。那里有家人照顾,又有较好的休息条件,等身体恢复后我再去延安。于是1937年9月实味送我们到郑州,之后我带着两个孩子回到长沙,而实味则于1937年10月去了延安。

刘莹的回忆,让我们看到“忠孝难两全”中,王实味的选择,也让我们看到了善良的、革命的王实味。1938年10月,长沙沦陷,王实味与刘莹此一别成永恒。




萧军和王实味都是延安时期著名的文化人,一个是“文抗”延安分会驻会作家,创作之余还兼任“文艺月会”干事、《文艺月报》编辑和《鲁迅研究丛刊》主编等多项职务;一个供职于延安中央研究院,不到4年便有近200万字的译作面世,包括著名的《政治经济学论丛》、《价值、价格与利润》、《德国的革命与反革命》及20卷本《列宁选集》中的第2、4、11卷等。两人在各自领域均有建树,且同为“延安四怪”之一,但素无来往亦无交情,然而历史却玩笑般地将二人拢在一起,谱写了一曲悲欢,也酿就了一段传奇。

冉思尧2014年发表在《江淮文史》第三期中的文章《萧军与王实味“交往”始末》记录了这一段往事:


这天,萧军刚吃过早饭,在窑洞外散步,忽然看见王实味正吃力地往山上来,手里还拿着一张纸,看见萧军后挥手向他大声喊道:“萧军,你也是反革命……我也是反革命……我们来谈一谈吧!”

由于两人素无来往,王实味奇怪的举动加上不伦不类的叫喊,令萧军心生警惕,疑心他是来找麻烦或有什么阴谋,开口便骂:“滚!谁是反革命?你再敢上前一步,我一脚把你踹下去!”说着,大步朝他走去。

“呀……连你也不了解我了呀……我就走……这里有一封信你看了就明白……”王实味拄着一根棍子,颤颤地走着,看见萧军怒气冲冲走来,便将信放在地上,怯怯地往回退。萧军拾起信,王实味却又走了回来。只见他头发蓬松,脸色惨白,赤红的眼睛里充满着泪水,跟精神病患者一样喃喃说道:“你若是硬骨头,不要把这信给任何人看……”

这时山上窑洞里的人几乎都出来了,用复杂的眼光看着两人。萧军见状,故意大声说道:“信既然交给我,你就随我的意处置!”

“我们还是下山谈一谈吧……”王实味几乎哀求地说道。

“我不想去!”

“哈哈哈!”王实味大笑着说,“避免嫌疑么?”

“不错!”

看到萧军态度如此坚决,王实味颤悠悠地下山了。快到山脚时,他又停下了,转身说道:“你也说一句啊……刚才你不是骂我……好使我心安……”

“只要你说我不是反革命,我刚才就不是骂你。”萧军低头看着王实味留下的信。

“你不是反革命啊!”

“好!我也不是在骂你。”

王实味听罢,顺着山脚小路走进了地里,坐在一匹石马上。

萧军回到山上窑洞,善良而细心的夫人王德芬听出王实味话音里似有感激之意,因而小声嘀咕萧军刚才有些过分。萧军并没解释,心里默默地想着:“她不明白,不这样处置,如果我像一个朋友那样接待他,那会生出一些可憎恶的谣言,这对我斗争是一种妨碍……我必须要这样无情地做啊!”待他细细揣摩过信后,反倒觉得应该和王实味谈谈,于是在半山坡上向其招手:“请你上山来,我们谈一谈!”“你不怕……”王实味摇晃着向山上走,用手比划着自己的脖子,“掉脑袋吗?”

“不要紧的……不至于到这程度!”萧军反而笑了。

王实味语音有些哽咽了,“我不是托派呀……”可是当他走到山路口时,忽然又停住了。“我不上去了,没什么可谈的了……我渐渐明白了,我错了,我不应该把这信交给你,应该交给文抗的支书呀……你交给支书……只许你看,和支书看……不准第三者看……”说完,踉踉跄跄又回到地里。

……

对于和王实味的第一次“交往”,萧军这样在日记中写道:“我对这事思量过了,微微感到一点残忍味的后悔,但我却是应该如此做的。”他并没有将信给文抗支书,而是郑重其事地交给胡乔木,请他转呈毛泽东。

……

5天后,在始终得不到中共中央答复的情况下,萧军在有着2000多人参加的鲁迅逝世六周年纪念大会上宣读了《备忘录》。陈企霞、周扬、丁玲、陈学昭和艾青等党内外作家为此和萧军激辩达6个小时之久(丁玲回忆是9个小时),终以萧军拂袖离场为结局。事后萧军去信胡风,将此事称之为“以一对一千”的“会战”,并赋诗一首以表心志:

十月十八日鲁迅先生纪念会归来口占:

九秋霜叶充花发,三夏寒蝉噤不吟。

物各有时时有序,天中日月自乾坤。

然而就在他“舌战群儒”后的第4天也即10月22日,王实味突然又深夜来访。他在窗外喊醒了熟睡的萧军,然后大声说道:“我来劝说你,请求你,马上加入共产党,痛痛快快把自己的错处承认过来吧……不要为了个人的自尊,为了革命的利益着想吧……他们明后天就要讨论我的党籍问题了,我倒不怕他们开除党籍,这样我也不会离开革命工作的……但是我看到19日《解放日报》的文章,那后面伏着杀机啊!我倒并不怕死……但为了革命,也许会牺牲我,我甘愿的……可是叫你转那封信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,我的心是为了党的啊!我知道你是对的……你那样响亮地打了他们的耳光……不过他们拿你没有办法……但是为了革命的影响,这样不成啊……你是英雄,是硬的……但我要流眼泪……一切为了革命的利益,我们要做人所不能做的……”

王实味没头没脑地突然说起这些,让萧军很有些不悦,但随即就平静下来。因为从话音中他听出王实味对有些事还不知情,于是就把中央研究院的抗议及鲁迅纪念会上激辩等事大致讲了一下。两人就这样,一个睡在床上,一个站在门外,大声交谈。

……

12月15日,萧军颇为懊恼地在日记开头再次写道:“这又是个多事底一天。”

上个月萧军为“小鬼”(指勤务员)被打骂打抱不平,出手打伤了文抗总务部指导员程追,这本是小事,但程追却在文抗党支部的支持下,向法院提起诉讼,并拒绝和解,萧军这几天正忙于准备应诉材料,不想偏偏这时候王实味来了。他还没进门就表示要和萧军好好谈谈,萧军无奈,于是推脱让他先将文抗党支书郑汶找来,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。不想过了些时候,王实味还真把郑汶给请来了。但郑不肯旁听,来了就走。无奈的萧军只得放下手中材料,听王实味说。由于延安文艺座谈会后对王实味的批判不断升级。他的精神受到很大刺激,一开始几乎语无伦次,激动得直流泪,过了好一阵神智才慢慢清醒。

当时对王实味的批判主要是因为他在《野百合花》等文章中批评了延安存在的不平等现象,所以王实味首先仍从这方面说起:“我最近才承认了这党底进步性……我没了怀疑!我过去对党中央怀疑呀,你想一个党员对党中央全怀疑,这还算一个什么党员!我这个做党员是不得已啊!我不是这样的坯子,只配写写文章……”顿了顿,他又补充道,“我过去对这党是怀疑的,自从有了毛泽东,这党才有了路,有了光明的方向。对于毛泽东的政治才能、主张,我是佩服的,只是对他的个人享受欲太大,老实说我感到不满……如果他能多像列宁那样……‘刻苦自持’就更好了……”

萧军听完他的话,开始发表自己的意见:“你根据了马克思所规定的,一个政党负责人,生活最高不能超过一般工人的标准,否则即剥削。从原则上(讲)是对的,但(要)根据中国革命性质、实际情况……我和你意见相反,应先论事后论人,至于一些小的物质上的享受,把它夸大为缺点,这是你根本的错误……”

王实味点了点头。

萧军接着说道:“根据所能取所值这原则,毛泽东他们也应该要生活得好些……为了工作。并且据我所知,他们底生活并不比我们好过多少,那是朴素的,简单的。因为我和他们有过交往,也偶尔吃过饭……”

王实味插嘴道:“我是说除了必须和必要……就不要给别人以造谣的机会啊,为首领要以身作则啊……”

萧军摇了摇头,说道:“不要要求太高……要懂得中国党是不能和外国党相比的,各有强底一面,也各有弱底一面……”

然后王实味谈到自己被批斗后精神恍惚曾3次自杀的经历,又提起萧军最近因打架与文抗反目一事,劝其不要使自己孤立,应和文抗和解,通过担任工作来纠正改造文抗的不合理现象,还要求萧军给毛泽东写一封承认自己错误的信及发表一些拥护“整风”、表明态度立场的文章,并对党重用陈伯达等人表示不满。萧军婉拒了王实味的好意,关于文抗一事萧军表示和中央谈话后再作打算,至于重用陈伯达等人则认为他们过去对革命有功,现在就大处看仍是要求进步的。末了,王实味还劝萧军负起指导一些党员的责任,并表示愿意和其一起负责。萧军则表示:“人要自信,过度自信就等于狂,每个人全应该负起这责任的。”谈话结束后,萧军又劝诫王实味:“你要像鲁迅先生那样坚持韧性的战斗,和自己,和一些坏种、坏现象。同时不要性急,要等待时机。”王实味很感激地离开了。这是两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面对面交谈。

此后不久,王实味被关押,次年(1943)4月1日被康生下令正式逮捕。7月15日,萧军在杨家岭中央大礼堂参加抢救“失足者”大会,听康生报告言及王实味是“托派”加特务,回来后在日记中道出自己的担忧:“我推测,如果将来战势紧张,王实味仍顽固不化,他们也许杀了他祭旗……”一语成谶,1947年7月1日,王实味在兴县被杀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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语无伦次,他就是个神经病。
不知道给我书里夹明信片的人在哪里呢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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