蛰居厨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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防疫的日子,蛰居一室,槛外春光乍泄,虽羡郊畦之乐,却不得呼朋拉友,散步芳塍。深惧菜薪之忧,须听政府号令。斋中久寂寞,无事度芳春,寻几本好书,绿窗研读,消磨时光,更要紧事,一日三餐,膳待家人,街面封路,菜市关张,在食材紧缺的档口,蛰居大军举城学做面,刷爆手机,我如何提高厨艺,满足于腹口之欲,味蕾之需呢?
我居之城倚淮河之滨。淮河秦岭一线,是大中国的南北分水岭,把国人分为南方人和北方人。区域性的差异不仅仅表现在饮食、口音、性格、习俗上,就连读书做学问亦各有侧重,世说新语记录这样一句话,“北人看书,如显处视月,南人学问,如牖中窥日。”北方人读书,像在视野开阔处看月亮,视野宏大,却不专一;南方人做学问,像是从窗户里看太阳,视野狭窄,但能专一。北方学者知识广博,基础深厚,南方学者精通而简要。而南北最明显的差异还是体现在吃上,南人饭米,北人饭面。《本草》云:“米能养脾,麦能补心。”而我所在小城正处在南北分界的节点上,二者鱼熊幸而兼得。一河之隔,也稍有差异,淮水之北,偏食面,多植小麦,米为副食。一衣带水的河之南,偏喜米,多植水稻,面为副食。吃米饭得就炒菜,我的厨艺虽不能炮凤烹龙,肴馔珍异,却也能操勺筵酬宾客,食前方丈。而今却成了无米之炊的大厨,不善于做面食的我,于是便开卷钻研做面。
总吃家常面条,竟日穷年,胶柱腹口,味蕾都抗议了。堪称美味的拉面、刀削面、阳春面和饸饹面,各具风味,四千年面条的历史,博大精深,那手法刀工,非一日之功,咱也学不来。李渔在《闲情偶记》说的“五香面”和“八珍面”,膳己饷客,神乎其神,亦难以为继。起于汉代馒头和始于魏晋包子,还有数不胜数的锅贴、馅饼、和烧麦,皆为食补美味,即便是发酵粉不紧张,冬季发面做出来的馒头包子也硬邦邦的,难以下咽,思前虑后,决定做菜盒子吧。
暮冬时节,韭菜飘香。盘飧萧索无兼味,做菜盒子。于是,在封闭的委巷,东市买韭菜,西市置面皮,粉条炒熟了,再煎鸡蛋须多。拌馅添了香油,慢慢待火烙熟。香馅均铺面页,面皮轻卷菜馅,双手裹住挤压成形,菜盒子整整齐齐于案板上立为方阵,一行行的,似沙场秋点兵,我就是那麾下大氅风抖的将军,指点万千雄壮的兜鍪战士。电饼铛的油烧热了,满腹经纶的兜鍪甲士铁上排列,添水罩住锅盖,经过炽热战场的蒸腾历练,锅盖掀起的刹那,个个以崭新的姿态缝掖相见,光洁清朗,清香袭人。饱满的馍,黄中泛青色,明润照人。
可谓铁板磨砺琥珀光,玉肌冰晶飘清香。叹惜稼穑事艰难,鸡蛋韭菜是小康。香!一盏品味,薰染了谁的味蕾,拨动了谁的情怀?时下的蛰居,才知道生活的真谛,躲避疫情的庸常生活里的幸福也是在一粥一镬间盛着,正所谓,韭菜挖来虽半筐,粉条煎熟小厨香。面皮卷入人间味,手盒蒸成琥珀光。莫怨世间欢悦少,起兴锅镬烙黄梁。庸长情寄依心过,平淡生涯趣味长。
蛰居的时日,让我感悟到生活不必争执,做一个万事随和,处处乐观的人,才能气定神闲,淡然超逸,豁达明媚。只有心底的明媚,才能滋养出旷日持久的赏心悦目,这种快乐也是应该阖家分享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