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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题: 戈壁流星,在潢川夜空闪耀——钟楚红

  • 《花乡》文艺杂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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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发表于:2015/2/11 16:43:57
  • 来自:河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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戈壁流星,在潢川夜空闪耀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——钟志红。



  十年前, 我还是没能逃过从企业下岗的命运。蜷居在家的那些日子,生活的拮据如血盆大口吞食着我的笑靥, 每天望着父母妻儿, 一个男人的尊严已被戳得千疮百孔。得知我的处境后, 原单位的组织部门通过多种渠道、 采取各种手段为我再就业提供帮助。 两个月后, 曾短暂领导过我的老程,在他的努力下, 我前往新疆的克拉玛依市, 当上了一名普通的石油工人。

  位于准葛尔盆地的克拉玛依市,在维吾尔语中意为“黑油”。戈壁滩上干旱少雨, 夏日, 每天十几个小时的日照, 炎热异常; 冬如冰窖, 刺骨的寒风摧残着这里的万物。当我第一次站在油井上,“平沙莽莽黄入天” 的景象让人心有余悸。可想到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, 特别是老程送我上车时, 说了一句很是意味的话: “戈壁夜空上的璀璨流星, 是给男人看的。”我狠狠地咬住嘴唇, 任凭咸涩的血水流淌……

  我师傅在长年的风沙作祟下,以一张褐黑和多皱脸, 让人误以为人至天命, 其实他不满四十岁。 他的食量大得惊人,一顿饭量是我一天的口粮, 或因这个原因也力大如牛。与他搬运一根 100 多公斤的油管,我扛起走不上几步便气喘吁吁, 他只是两手指伸进油管端口就开跑。 放下油管后, 他得意洋洋的表情让人厌恶, 偶尔还哼起一段 “河南梆子” , 戏谑性地挑战我承受力的底线。师傅抽的烟, 是新疆特产的颗粒莫合烟,一元钱一小塑料袋, 得用纸片自裹着吸食; 当地的劣质白酒也是师傅的最爱, 每到下班时分, 我们走回由车厢改造的移动房内休息, 他第一个任务就是拎起工具箱上的酒瓶, 灌上两大口后开始詈骂, 什么 “戈壁滩是鸟都不拉屎的地方” 等等, 粗俗可见一斑。

  初春的这一天,一场沙尘暴让我终身难忘。午间的阳光有些懒散, 师傅取下头顶的安全帽, 捏着帽带悬吊在半空, 瞟了两眼帽子后随口道: “大伙儿快把手里的活放下, 都去拾掇自己的东西—— —这一场风, 不剥下你们两层皮才怪!”工友们纷纷作鸟兽散, 四处寻找自己的避风港。晴空万里下的戈壁滩, 还是一望无际的原生状态, 我不相信师傅仅凭一顶帽子, 就能清楚变天的端倪。师傅见我还在“凭栏眺望” ,冲上来一把将我甩下井台: “你娃儿想当劳模还是烈士? 大风能撂倒立起的油管!”

  瞬间,阳光不见了踪影, 工友们仿佛在人间蒸发, 紧贴戈壁的 “黄龙” 将世界搅得天昏地暗。不等我的一泡尿結束, 扑面而来的风把尿液倒灌回来, 喷溅在我的脸上;细碎的砂砾, 击打在脸上生痛, 有如万针戳心; 狂风加速, 相隔数十米的井架上, 传来油管相互碰撞的铮铮声; 头顶上, 木条隔离的电线难逃缠绕的厄运, “噼叭” 地涌出一团团紫色的火球; 咆哮的风似群狼嚎叫, 我真正体味到什么是世界末日的恐怖……

  我就这样猫在沙窝里不知多久, 风才有减弱的征兆。这时, 我发觉自己几乎被黄沙活埋。工友们接踵在戈壁上显身, 以 “猴舞”的方式抖落身上的沙粒。

  仲夏的傍晚, 最是难以忍受的时段。每每晚霞褪去, 倾巢出动的蚊虫不比沙尘暴的沙砾逊色, 我曾创下一巴掌下去, 结束 9 只蚊虫性命的记录。 可是, 集体操作性的活计,某环节的某一人偶尔出手驱蚊,这将意味着安全事故的发生, 更谈不上工作保质保量完成。即便在油管上下的运行中, 有数秒钟的空闲时间, 即便愿意脱下厚厚的手套, 可一双手还是粘满了原油。 在这样恶劣的工作条件下,我们除了将身体严实地裹入工作服内,只能把剪有出气孔的塑料袋罩在头上,然后戴上安全帽, 不给蚊虫有可乘之隙。此法行之有效,可夕阳落下的戈壁滩, 地表余温还有 60 至 70 度, 头在胶袋中热胀得几近爆裂, 但也比被动性的痒痛好受。

  我也曾打电话给老程诉苦, 可他并不刻意地剋我,只是问我戈壁滩上生活琐事, 如莫合烟的味道、 师傅的酒量等, 更多的时候关心我夜间躺在沙窝里,又看到了几颗流星, 它们是从什么方向滑向了什么方向?每每听完老程不屑一顾的话语后, 我的眼前晃动着师傅和工友们的身影, 他们虽然斥责佳肴的美味飘到这里都有馊味, 牢骚回城班车上的女人,比戈壁滩上三年出现的女人多,但更多的时候是在为吃上一顿拉面而欢呼雀跃,夜班在戈壁燃起的一堆篝火前, 尽情地手舞足蹈, 虽动作难看至极, 但不影响他们平实的心境和愉悦心情。或许,这就是他们立体和彩色的真实,在唤醒我的扪心自问, 自己算不算一个男人, 能不能为家人遮
风挡雨?还会在人生风雨路上走多远?换句话说,是这一伙戈壁男人让我身负自责感,从而催生我没有打退堂鼓的原动力。

  在我用工合同期结束的最后一个夜晚,滴酒未沾的师傅与我躺在沙窝里。 他说: “在你离开之前, 有些事情我就不瞒你了。 ” 他问我, 知道他是哪里人?我回答不了。的确,在
年的共事中, 我承认没有放下以有色镜看他, 更要承认, 我对他的在意远远小于他对我的关怀。他告诉我,他是河南潢川人, 10年没有嗅到故土的味道了, 甚至乡音也改变了不少。他让我猜, 介绍和担保我来工作的老程与他是什么关系?惊异中, 我只能摆摆头。 原来,老程不仅是师傅的同乡人, 还是他17 岁在井队学徒的第一任师傅。

  师傅说, 这个井队的 “老人” 们, 没人不怀想老队长老程的。 他的前半生都是在这个井队度过的。在戈壁滩上的 30 多年落下了一身病, 特别是有两次犯病, 因戈壁的交通和通信不便, 险些丢了性命。10 年前, 组织上死活把他调回内地他爱人的身边, 也就是我下岗前的那个企业, 师傅也是那时接替了老程的队长职务。师傅还说, 这次安排我来戈壁滩工作, 是老程找井队的老领导第一次“开后门” , 特批的名额。师傅问我:“你是不是很长时间没给老程打电话了?”我点头。“老程是不是也有很长时间没给你来电话? ”我继续点头。师傅就那么仰望夜空, 当我递去的第三支莫合烟燃尽时,才呛出他的唏嘘: “一个月前,老程终于落叶归根了—— —他是在潢川老家病逝的……”

  天空又一颗流星滑去, 异常醒目。有人说, 对流星许愿很容易实现, 可我不知如何承诺和许愿,只有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。我审视飞逝的流星,体味随风游弋的沙砾,它们在我人生履历中, 不仅书写下一行戈壁情结的文字, 也平添对故人怀念和感恩的诗句, 激励我做一个自强的男人。

  那一年, 我离开戈壁时, 与师傅去了潢川, 那是我第一次前往这座县城。如今的我,虽然已坚强地走出人生的阴霾, 但每一年都要去这个地方,不仅因为远在戈壁的师傅,还有一位普通的潢川人,如一颗戈壁的流星, 在潢川的夜空中闪耀不熄……
投稿邮箱:hchuaxiang@163.com
  
  • 一剑∮飞雪
  • 发表于:2015/2/11 19:21:35
  • 来自:河南
  1. 沙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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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文章,人生的写照。
  
  • 光州居民
  • 发表于:2015/2/12 9:05:03
  • 来自:河南
  1. 板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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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的朴实,生活的艰辛写照,情感的流露。
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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