主题: 镇潢桥上商业的记忆

镇潢桥给我儿时的记忆，就是从北城的家去南城大巷街口舅舅家的记忆，还有桥面上熙熙攘攘往来穿梭各种买卖吆喝的记忆。冰糖葫芦小糖人，棉花糖碗儿糕，以及小人书日杂百货等等，似乎应有尽有。潢川有句歇后语“大桥上的稀饭——现成的”，就是用来形容镇潢桥上的买卖十分兴隆。不过说句实话，我还真没有在镇潢桥上喝稀饭的记忆……

顺治《光州志·桥梁》

一座几百年来连接南北两城唯一的一座桥，一个交通要道，又是什么时间和商业挂上钩的呢？顺治《光州志·桥梁》有这样的记载：“镇潢桥，在州治东，万历辛亥以前，皆比舟横渡，曰浮桥，水涨则以扁舟济，而沉水死者接踵。郡丞署州事越应宾经始修桥，知州陈锡爵继之，及州判陈伯龙悉心采石鸠工，为长桥九空，每空皆可行舟。桥上百货充积，民赖以生者甚众。”由此可知，明时镇潢桥已是“桥上百货充积，民赖以生者甚众”了。

陈锡爵是广东南海人，明万历年以举人任光州知州，在光州，他留下很多善政被后世传颂，其中就包括这对镇潢桥的重修。

陈锡爵重修镇潢桥后，在桥南北同时建起了两座牌坊，桥南的牌坊上书：“河洛重镇 吴楚上游”，桥北的是：“岩城交锁，晴浦蜚虹”。这两座牌坊，一座点出了光州历史文化的特色，一座给我们描绘了光州现实的美景。“河洛”代表的是中原文化，“吴楚”代表了南方文化。桥南的这座牌坊既点出潢川独特的地理位置——北国江南，江南北国，同时也点出了古光州楚风豫韵，南北方文化交融的文化特点。镇潢桥北的“岩城交锁，晴浦蜚虹”八字牌坊，则形容了光州城池严密险固，小潢河美景如画。可惜的是，这两座牌坊，竖立的时间并不长，明末清初兵燹中即毁，顺治《光州志·坊额》中的记载就已经是“废坊”了。

有关陈锡爵此人，顺治《光州志·卷之七·官秩考》记载有：“陈锡爵，字媿莪，广东南海人，以举人任光州知州。仪容端方，器度宏伟，为政精明仁恕，吏不敢欺。新息有宦某恣横，至揉瞽人目，取其瞳子，置水钟中，公廉知绳以法，不少贷。光两城对峙，一水中流，每山雨泛涨，覆舟死者接踵，公经营创为石桥，而九州之轩车驷马，视若康衢。擢永昌府同知。”这在康熙《光州志·卷之五·官秩考·宦业》中亦有相同的记载。

陈锡爵家乡的地方志《广东通志·第11部分》对陈锡爵重修镇潢桥之功亦是大加表彰：“陈锡爵……生有慧质，幼读左氏史记，能以已意置解。万厯丁酉魁于乡，授河南光州知州。州苦河患，锡爵为建潢桥以利涉，福藩之国。……”

镇潢桥“桥上百货充积，民赖以生者甚众”的同时，也给贪官以可乘之机，光州知州刘庆恩“所收镇潢桥房租数千金。尽饱私囊。”被奏报于朝廷，为清同治帝亲自批示处理。《清实录同治朝实录·卷之三百四十六》记载有：

同治十一年（1873年）。……○又谕、有人奏、河南署光州知州刘庆恩、纵盗虐民。肥己罔上。本年光州兴隆集抢劫重案。该员惮于查拏。将事主掌责。勒令改盗为窃。城内淩三义等家被劫。至今案无弋获。冯姓争产一案。该员勒罚五百金入己。所收镇潢桥房租数千金。尽饱私囊。城内大生钱店关闭。因受贿将该店主释放不究。反将铺邻拘责。砍伐该州试院树木。败坏文风等语。著钱鼎铭按照所参各节。确切访查。据实参奏。毋得稍涉回护。原片著钞给阅看。将此谕令知之。寻奏、遵查刘恩锡尚无贪污劣迹。惟于冯姓田地讼案。尚未定谳。因冯姓呈验契约。与墨约不符。辄令看管立限换约重税。以致兴谤。又修理光州试院。辄将回乾树株砍伐。办理均有不合。应请交部议处。从之。　

刘庆恩，字梓卿，桐城陈洲（今安徽枞阳）人。道光年举人，历任河南舞阳县，密县等县知县，授邓州知州，后升任光州知府。至于被举报后，同治帝批示后怎么处理的，看该实录，“查刘恩锡尚无贪污劣迹……以致兴谤……办理均有不合”等言，似乎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走人而已。由《潢川历史文化大观》记载的：“任恺清同治九年 （任）光州知州；刘庆恩清同治十年 （任）光州知州；姚国庆 清同治十一年 （任）光州知州；”可知，被同治帝批示的当年，刘庆恩即离开光州知州之任。

1986年出版的《漫话潢川》一书中收录的杨履选、李长淮《镇潢桥》一文说：“（陈锡爵组织民工）加宽后的桥墩上布满饭店小铺，二面皆有。解放前夕，大桥二面仍有小摊小店。”事实上，在民国年间，镇潢桥上的商业店铺已遭数次破坏。

1931年夏天，潢川遇到历史上罕见的水灾。12次特大洪峰通过县城，把镇潢桥的桥面都淹没了。县城周围一片汪洋，城内也是房倒屋塌。其时，吉鸿昌将军正带兵驻守潢川，吉将军坐在北城大顺门上观察水势，督促士兵筑堤修坝、抗洪抢险、救助百姓。时任吉鸿昌部队军医的潢川人周庆明后来回忆说：

“老桥上面，是潢川商业繁华地带。南来北往之客人过境，必经此处。这年洪水竟漫桥而过。吉鸿昌将军领导铁军战士，冒着倾盆大雨抢救桥上商业货物，置于南北两城内，另设营业点。从此，镇潢桥上的商业街道消失了。”

当时息县人李庚白任潢川县长，为防水患，利于行洪，遂下令拆除镇潢桥两边的廊房。（李庚白后来又组织拆除潢川城垣，为此留下了“为官一任，遭殃一方”的骂名。）

还有就是战争因素，1938年，潢川沦陷于日寇之时以及1947年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时，都有放火烧毁镇潢桥过桥板之举。

虽然镇潢桥两边的廊房1931年时就被拆除了，但是，镇潢桥上依然不减熙熙攘攘的商业之风。在下面这张民国年间留下的镇潢桥老照片上，可以一目了然。

民国年间留下的镇潢桥老照片

镇潢桥上商业的繁盛，说到底，还是源于古光州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，以及镇潢桥通联的是光州南北两城最繁盛的商业街道。

1987年的《潢川商业志》记载，潢川地处豫南各县中心，扼大别山的咽喉。是重要的农副土特产集散地。明清时期，两湖、江浙、山西、陕西等地客商就在潢川开设店铺，使潢川商业发展达到了一个鼎盛时期。并组织“湖广会馆”、“山陕会馆”、“湖南会馆”、“淮庆帮”等，经营京广杂货，商品一应俱全。并形成同业行会等，商品远销粤、桂、鄂、苏、皖及武汉、青岛、上海等地。商号的联合，雇工的使用，是清末潢川商业市场繁荣和资本主义成长发展的标志。此时，南城的手工艺织造业发展迅速，其中以丝织为主，生产的商品畅销全国各地。北城商号毗连，京货店广货店店店乡挨。城内客商盈市，各省商人络绎往来，从早到晚，街上车错轱，人相挨，叫卖声终日不竭，镇潢桥上如同街市一般。河面千帆林立，水上百舸争流，可谓“街上有多满，河上有多稠。”入夜，河上河下，万盏灯火相映，与满天繁星争辉。

俱往矣，长太息以掩涕兮。

曾因水患，1931年我们拆除了镇潢桥两边的廊房，又是因为水患之词，2003年秋，镇潢桥被彻底拆除。这虽是后话，但这也是每一位潢川人的心头之痛……